2/13/2008

到泰國聽風,演員日記摘錄

(注:此為出街版本,已經本人大量刪減)

到泰國聽風,演員日記摘錄
店員丁


記Patravadi
到了劇場,環境意想不到地寧靜和親切,圍起來整個屬於Patravadi的範圍似是個完整的有機體,即使躲起來生活上一段時間也不成問題,確實是個適合藝術休養的地方。劇場的門只是一個到腰的木圍欄,立心不良要闖入絕對輕而易舉。可見劇場跟該區居民的關係互信度很高。整個環境都是在和樹木並生,入口有兩個,正門靠左,一進去是我們做風箏那場的小空地,只有大招牌和幾塊BBK fringe的information stand。空地的另一邊,入口正對的地方是售票處,兩側有隱藏的洗手間。右側男廁正對有隱藏的梯間可以攀上正劇場的控制室。空地右側就是開放式食堂。食堂是個有屋蓋的那種泰式設計感覺的場所,好像刻意設計了一半就放著不管,讓其他植物或死物懶洋洋地自己經營下去,天生天養,我覺得算是看到了真正泰式的好設計。屋蓋下的地方也種高而葉少的樹,好像變成另一種柱子,但在人手搆不到的大枝啞間人工接種了蘭花,在樹上種花我還沒見過,覺得出奇的美。

售票處旁是一條木的小道通到正劇場的觀眾席入口,木道右側是長而窄的魚池,旁邊種著植物,樹底有陶瓷造的人偶俑,俑看著水流中的錦鯉,是Patravadi內我最喜歡的地方。還有一小方格的池養了一池蝌蚪。 正劇場(他們稱為garden theatre)入口在木走道左側,右側是三層平房建築,地下一層是辦公室和資料室,二樓是貯物室和排練用的studio,三樓是藝術家寄宿套間。正劇場開揚,觀眾席不大,但席數應該比文化中心小劇院多,舞台也可不小,闊度和深度都比原來照片想像中大,但這種只是加了頂的半開放形式,加此泰式的”hea”氣氛,吸能量竟然比去年文化中心二樓大廳還厲害。正劇場左側入口(即台右)是一條狹窄的走道,走道旁就是我們做第二場的迷你畫廊,有通道走向後面的小型劇院。畫廊往回向門口房向接連的其實是家小小的幼稚園,幼稚園內有簡單的兒童遊樂設施,從走道上還看到小男生上廁所。



記狀況種種
20080122(二)
放下行李後緊接做第一次簡單spacing,我們早就累到不行。Garden theatre比看上來的”吸能量”,加上演員未適應泰國的天氣,做warm up拉筋都覺得比平時辛苦,手腳使不上力,身體好硬。空氣是焗而停滯的, 絲毫沒有流動的打算。我們連站著說台詞都會流汗。要用跑的地方,觀眾席的石級都像啜著腳,跑不到二十步我的頭髮已經像下雨天的屋簷。適應不來的不單我一個,我們之間有種”我不想動”的空氣在沉降。大約五時,蚊子開始出動了。我們是一天之內看了十年份量的蚊。Dicky開口唸台詞就有蚊往他口裡飛。我們是在冷與熱、hea與凝聚的兩個極端,我們要將文化中心的冷感轉化帶進這個悶熱的地方,是不是真能克服得過來依然是疑問。雖然預期來泰國這種渡假的地方或多或少會為演員帶來不良影響,只是未預想到會到達這種程度。

20080123(三)
體力上多少復原了,熱和蚊子依然,但都能習慣了。料想不到蚊子習慣了,到翼蟻來襲。五時半左右我們在排第二場。先是過場子健做的錄像投影開始出現翼蟻的影子,打在牆上像是做了特別效果。其後,原先只有兩三翼蟻圍著桌燈和我們頭頂不到一米的大燈泡附近飛,再練習第二次的時候,兩三翼蟻早就聚集成蜜蜂群一樣龐大的數量,每個光源附近大約有數十翼蟻。我們早就起疙瘩了。好衰o吾衰,我們是會關大燈泡的,大燈泡關了,在黑暗中我們看不見翼蟻,翼蟻卻跌在我們的臉上,而我們當時的肢體動作,是定格。我感覺右邊臉上有翼蟻在爬,我嘗試搖頭,它仍在爬,忍無可忍在轉動作間用手把它趕走。我們還比較幸運,有台詞的演員,往口裡飛的由蚊子變成盲頭翼蟻。

我們擔心的除了飯桌上繞著燈泡群飛的翼蟻群,還有翼蟻只在雨前突襲。其一,作為演員我們實在不願意和翼蟻一起演出;其二,要是下雨,所有戶外場就得往garden theatre移,run是能run,但還算甚麼環境劇場?過八時半,翼蟻消失了,無聲無息地。

20080124(四)
由於種種混亂狀況,部份演員或多或少心理已經進入了旅行模式,好幾場的動作和狀態都越來越交貨,再加上工作人員頻頻出錯,這一夜是在一片慌亂的心情入睡的。

20080125(五)
第一場正式演出。意外。

到風箏的一場……風箏……不見了!

我是三個風箏人中最後一個跑過去下一場景準備的,當阿四神色慌張衝過來說風箏不見了的時候,為時已晚,音樂已經響起,觀眾已經過來了,風箏人不能不出場。Jojo二話不說已經衝了出場,我們也衝出去,三個人你眼望我眼,做一場沒有風箏的風箏舞。我們三個當下都很慌張下一步該做甚麼好!其餘群舞部份的四人看著我們竟然沒有風箏都嚇壞了,有兩秒大家都不知如何是好,我想起群舞者一個被風吹跌的動作,於是搶在他們之前先做了,兩位風箏人緊跟著,我們結果像在玩一樣模仿他們的動作,變成了似是而非的七人群舞。要是導演知道了一定會氣到腦栓塞。但結果,卻是進入production week以來這一幕玩得最發自內心的一次,玩到一半,我們自己其實已經是邊取笑自己邊”執生”了。石仔向來都沒甚麼賣點,唯獨老是被稱讚我們之間的默契,但其實,只是我們一起遇到的蠢事糗事太多。

另一頭,第四場solo的錄像在投影半路中途死機,變成定格畫面,舞台監督Candy唯有手捧著投影機搖來搖去裝成效果,點知,畫面再變成當機的藍色,但我們可是靠這段片子來過場的!於是Candy二話不說丟底機器自己下場跳,用即興的動作將觀眾帶過場。有驚無險,我們真是即興團體。



記業餘演員站在專業舞台上
我們的演出是個三合一節目內的其中一隊,另外兩隊是韓國的Dance Company SEOP和來自荷蘭的Magpie Music Dance Company, SEOP導演和編舞是個韓國男人,看得出來本身就是舞者。不能不說這些高大標準的舞者站在前面我們不無打擊,業餘團體的自卑感作崇反而突然拉高了士氣,我們幾粒石仔簡直是natural high,恨不得證明我們不是來鬧著玩的小朋友。

20080126(六)
參加了荷蘭團體Magpie為期兩天的即興(improvisation)舞蹈加音樂工作坊。由舞者和音樂人一同jam即興performance。除我們五個女生和Candy,其餘的”同學”是各有來頭的職業舞者。我們(除了編舞)插在一班專業水準的舞者當中,堪稱異類。”稍為”拉筋做伸展動作,就更顯得我們是水鴨。無論如何都不能假裝不知道這些”同學”的眼神都在質疑為甚麼劇場會邀請小朋友團體。正式上課,首先用感覺器官帶動身體舞動來暖身,然後分組進行和音樂家jam的即興演出。起初同學們的動作那種舉手投足都是一個舞者的架勢多少有把我們嚇壞了,抬腿、旋轉、跳躍、軟體的功架都隱藏在動作之中。(當然我們做不來也把對方嚇壞了。簡直是來搞破壞的。)

短短兩天我們嘗試與其他人互動、和人、空間或音樂遙距呼應或者相反製造反差。在即興中加入停頓、離場再進入等製造戲劇效果。跳到兩個膝跌了近二十塊瘀傷。但機會難逢。澳門沒有的。玩上一段時間,我們近乎原始的舞動也反過來令導師覺得有趣。肯定的是我們雙方都enjoy。


20080127(SUN)
三場演出以來漸入佳境。觀眾反應都差不多:天一半,地一半。不喜歡的早就不留情面地走了,留得到最後的,則深受感動。要是在港澳,留到最後的觀眾只有一半,大概就被定為是失敗的作品了。聯絡我們的當地負責人是來自香港的藝術工作者,他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好像都在他預料之中,請我們來就是一場好玩的實驗,成敗皆無損興緻。這氣度,也是從本地演出後照例必發的無效率問卷調查中看不到的。這也讓我們看到該如何培養有生命有空間大口呼吸的藝術團體。非出於自滿,但這最後兩天,總有那麼一剎那,確確實實感受到我們跟世界級舞者同台,並不至於被比下去。

正好相反,我們並不需要因為業餘的身份台不起頭來,尤其當我們還保留了甚麼都願意嘗試的心,依然會在台上發出另一種星火光茫。因為世界很大,我們才更可以自信地走下去。本來就沒有門限,門限是自己假想的。

話劇還是舞蹈?通俗還是另類?舞台上,所有定義模糊消失,衍生另一些無法訴諸語言的甚麼。感動人的留下去,沒有共鳴的從記憶中消失。

漸漸覺得這次帶來了一些給本地團體的提示,要站出澳門以外的舞台上,消滅語言障礙是首要的事。這可以從兩種手段來達到,一是提升英語水平,但戲劇對白是最精鍊的語言,除非真到外國生活上幾年,否則難以實現;其二就是用肢體或視覺影像等來取代語言。石頭公社的藝術手法正好是後者。本澳劇種普遍以語言為基礎,語言的”在地性”太強,而肢體卻並不存在這種語言障礙。這也可以猜想到為甚麼本地戲劇老是跑不出華文的區域。我們在澳門被視為另類甚至被譏笑的表現形式,竟然變成能把作品帶出海外的充要條件。

感謝這些機會,我們學到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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