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9/2009

<靑洲聽風獨好> -- 珍妮黃

【原文載於2009年11月5日澳門日報文化演藝版】

這是那天下午我在靑洲見聞的一篇記錄。

澳門不大,但靑洲這一塊地方對我來說很陌生,只是小時候因着校內辦運動會,才說得上去過幾趟,本來是可以很密切的一片土地,但因後來轉了校,只得擦身而過。現在總算趕上了尾班車,才不至一再錯過。在一個地方、一個演出將要結束的時候才去認識它,感覺奇怪而美好,像一場吿別式,進場者神情肅穆,萬般不捨,但你無法得知,消失前結束後,記得的人到底有多少。

整個演出,有三個片段看了都很喜歡,也許是有所共鳴,更多是被舞者演員所震撼。一是第三場,六位舞者逐一讀出獨白,穿上外衣,再繫上領帶。於我,會解讀成一種憶及過去,再而改變、成長。獨白中出現了祖輩、父母、空間以及和時間有關的一些詞語,聽上去她們走過的每段路都很近。而這些路、這些見聞,不止是她們之間的,借詩人的一句話:記憶像路軌一樣長。一路走來,就是一幅幅交疊在一起的畫面,不是自己親身經過,也是曾經聽說過,於是她們說的事不止是她們的,我也沾上了邊。特別是其中一位舞者說:“我是個愛走路的人。”我聽了不由得會心微笑,眞想回應她說:“其實我也喜歡呢。”舞者的肢體動作似是一直往前走,絲毫沒有因為口中仍在憶說一些過去的事而停留。這場最後的畫面是,一名舞者在牆外一筆一筆畫下的畫,被一桶水潑去以後,一切歸零,像從沒有發生,毀滅從來就只是瞬間轉眼的事。但地上的一攤水,像在啟發說:潑出的水即使收不回來,但存在過的總留下痕跡。

另一段是小嫻獨舞的部份,看着她跌下,起來,再跌下,再起來,即使在她身旁燃起了兩爐火,我仍是看得很寒,身上的毛孔無一不努力的張開,想要把她肢體說的話語都聽進去。總覺得,每次看小嫻的演出,似乎都在見證她那份氣質在成長,着實叫人感動。第五場亦是我那杯茶,由最初的群舞,到小嫻衝上樹上,再到那位全身沾上白色粉末的舞者關若斐出現,整場給我的感覺是很滿,像有很多話想說、要說。隨着身體的舞動,粉末飛散於空中,沉重而輕盈。我不懂跳舞,即使當中有些部分我沒有看懂,但卻使我想要去明白、想要去知道,大概一個好的演出就該如此。

値得一提的是,演前帶領觀衆遊走在鐵皮屋之間,介紹靑洲的那部分設計得實在好,聽了很多小故事,看了些很好的照片,讓人覺得整件事更完整,而不是單單去到靑洲,看看演出就算。也就因為聽過這裏的故事,走過這裏不平難走的路,就更覺這個演出來得不易,就更知道參與在這個演出的人們有多努力。靑洲給我的印象總是和鐵皮屋、拆遷有關,而這些關鍵詞都是我從報紙、新聞聽回來的。打從心底我沒想到那裏眞的是滿佈靑綠色的,是個可以看見翠綠的木瓜樹等待結果的季節、注視地上的小草見縫揷針般生長着的地方,不過這些日子不多了。路上看到些只剩下紙皮石的地台,讓我想起小時候的家,也是用着同款花式紋路的階磚,一種遙遠而熟悉的感覺被悠然喚醒,就像童年吃過的那塊糖還在甜。

《聽風的卡夫卡》是一個貼近生活的演出,貼近得在舞者的白衣上留下道道灰痕,貼近得連生活在那裏的人們和動物、各種生活上有可能聽到的聲音也都參與其中。因着“聽風”,記憶裏的靑洲總能常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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